一夜无眠。

    黎晚晚从未觉得一夜会有这么漫长，也不知在榻上辗转反侧了多久才终于等到一缕晨光透过窗户洒进冰凉的地面。

    她急忙起身梳妆穿戴，今时不同往日，冷清的宫殿内一个服侍的下人都没有。

    待她穿戴整齐推开殿门才发现原本死守在殿门的侍卫早已撤去。

    君九离果然是许了她自由，只不过这自由仅限于这厚重的宫墙之内。

    黎晚晚细不可查的轻叹了口气，眼眸往外望去。

    殿外有不少行色匆匆的宫人低着头忙碌着，可这些宫人全是陌生面孔。

    曾经的宫人早已被君九离换去。

    不必说也知道是为何。

    忠仆不侍二主，若是不把宫人都换去，难免有忠心于她之人会脱离君九离的掌控。

    这是君九离绝不允许的，他想要的，是黎晚晚无人可依，只能靠着他在这宫内活着。

    他要对黎晚晚绝对的掌控。

    黎晚晚抬手随便唤了一名宫人近身，“阿离在何处？”

    那小宫女年纪不大，像是刚刚入宫，紧张的手都在打颤，听到黎晚晚的问话，她紧张的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娘娘是要找谁？婢子、婢子不曾听闻过。”

    阿离是君九离曾经的名字，如今对外所有人只知道他叫岑止，是南祈的新任君主。

    黎晚晚也立即反应了过来，随即换了个说法：“你们陛下在何处？”

    小宫女听闻黎晚晚是要找陛下，随即便松了一口气，“回娘娘，陛下此刻正在金华殿，婢子可给娘娘带路。”

    这宫内的一切没人比黎晚晚更了解，金华殿，曾也是她处理政务之处，“不必了，你忙去吧。”

    话音才落，小宫女疑惑地抬头张望，却见黎晚晚已往金华殿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一道倩丽的背影。

    这时才有对宫内辛密较为了解的宫人上前推了推还在发楞的小宫女，“别看了，那位啊可不是普通的娘娘，这皇宫之中，她可比你更为熟悉。”

    “她啊，曾是这皇宫内的主人，是我们陛下心善，留了她一命，还许她皇后之位，也算是个有福之人。”

    小宫女怔怔的从这番话中仔细品味出了什么，骤然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往那远去的背影望去。

    “她便是北凉史上第一位女帝？”她这话语中带着满满不可置信和惋惜。

    她可是史上第一位以女子之身登上帝位的传奇，自她登基之后，北凉女子地位也随之提高，加上三年来一道又一道的政令下达。

    北凉女子获得了跟男子一样的权利，不仅开设了女子学院，允许女子经商，甚至女子可以休夫，不必再忍受夫家带来的不公与虐待。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位传奇的女帝，可以说所有北凉女子都将她视为神明，心中崇敬无比。

    可当她亲眼见着这‘神明’心中却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她心中的女帝不该是这副恹恹的神色，好似突然之间便失去了所有神采，化成了深宫之中一个好看的摆件。

    ......

    金华殿内依旧富丽堂皇，摆设依旧，只是坐在龙椅之上的早已换了人。

    黎晚晚清冷的眸子缓缓扫过殿内熟悉的一切，心中有片刻恍惚。

    在金华殿随身伺候的小太监看着黎晚晚不急着给陛下行礼，却怔怔的看着殿内装饰，心里都急出了一把汗。

    他是跟在君九离身边的老人了，他这位陛下是什么脾性他可再清楚不过。

    他可不止一次亲眼瞧见陛下的喜怒无常了，随便一点小事便能要了人的命。

    这位娘娘如此无礼，只怕是要惹了圣怒！

    陛下还在翻看着折子并未注意黎晚晚这无礼的举动，小太监连忙朝着黎晚晚使眼色。

    可他眼睛都要眨抽筋了，黎晚晚却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全然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做些什么。

    小太监急得脸都憋红了，只得赶紧出声提醒，却又不能明说，只得捂着嘴一个劲的咳嗽：“咳，咳咳。”

    谁知他这一个劲的咳还是未能让黎晚晚领会他的意思，反倒是看着他反问：“公公嗓子不舒服？”

    她这一开口，君九离随即便合上了折子，这才发觉黎晚晚已然站在了面前，他还来不及欣喜，却又因黎晚晚的话又将目光移到了随身服侍的小太监身上。

    这一眼可把小太监吓得够呛，也顾不上许多了，他急急就开口提醒道：“娘娘！您该给陛下行礼才是！”

    话音落地，黎晚晚才反应过来这小太监从她进入内殿起就频繁给她使眼色的原因。

    这小太监说的也没错，如今君九离是君，而她，什么都不是，是该向他行礼才是。

    只是多年来黎晚晚身居高位，只有别人向她行礼的份，她倒是没有正儿八经的对人行过礼，难免就有些生疏。

    她怔了片刻，刚要屈身行礼，一只大手却猛然扶着她的手臂，将人扶了起来。

    “晚晚永远不必向我行礼。”

    君九离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面前，嗓音柔和，一双琥珀似的眼眸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君九离对着她自称‘我’而不是朕，足以表明他对黎晚晚的不同之处。

    向来最擅长察言观色的太监们又怎么能看不出这一点。

    那小太监眼珠子溜溜一转，立即便讨好似的上前恭维道：“是是是！娘娘身份尊贵，是奴才迂腐了。”

    还不等君九离发话，小太监立即着人将椅子搬来，放在了龙椅侧边。

    看着他满脸讨好似的笑，黎晚晚倒也不太在意，从容的坐在那椅子之上。

    君九离看着人落座，这才回到龙椅上，亲昵的牵过她的手，“怎得来的这么早？可用过早膳了？”

    黎晚晚摇了摇头道：“我想同你一起吃，可好？”

    君九离一脸浅笑，伸手就将人扯入怀中，那双看着黎晚晚的眼几乎都能滴出水来。

    随身伺候的太监们，谁都没见过君九离还有这么温柔的模样，赶紧识趣的退了出去安排早膳。

    殿内仅剩两人，安静的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的清楚。

    君九离将头靠在她的肩头，“我以为，你会先去看你在乎的那些人，而不是来我这。”

    黎晚晚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之色，很快又恢复如常。

    她确实是想去寻雁回秀禾他们，可她也同样知道，若真去了，目的便太明显。

    何况，即便她真能寻到，若是没有君九离的允许，她也带不走任何一人。

    黎晚晚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温顺的靠在君九离的胸膛之上，“我最在乎的人，自然是阿离。”

    这番话，即便是哄他，骗他，可对于君九离来说也非常受用。

    他捻起黎晚晚一缕秀发在手中反复摩挲着，“你这几日郁郁寡欢，想必是担心那孩子，我已命人把那孩子带来，此刻已在路上了，还好晚晚来的是我这，否则就要错过了。”

    那孩子指的自然是雁回。

    可他这轻飘飘的一句，却让黎晚晚心下生凉。

    他这言下之意便是，若她今日先来了他这，那么雁回便是当做奖赏给她一见。

    可若是她先去了别处......

    还不等黎晚晚回味过来若她做错了选择会如何，殿外便传来急匆匆的脚步打破了这片表面上的宁静。

    方才退出去不久的小太监一脸惊慌的入了殿内，此刻他的身后跟着一名年纪稍大一些的嬷嬷，他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面上几乎都要哭了出来。

    “陛下，杨嬷嬷领着小殿下来的路上，一个不小心让小殿下跑了，宫人们已经在寻着了，可、可在御花园的湖边发现、发现了小殿下的一只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