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将众狼骑兴高采烈的模样全都看在了眼里，领军叶护毒逯忍不住偷偷地叹气。

    兵无战心，将无斗志，带着这样一群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打得到长安城下？现在回头去看，从去年三月到现在，这十多个月里，突厥上下，全都在白日做梦！

    哪怕李世民真的像谣传的那样，已经老得下不了床了。哪怕大唐下一任天可汗，真的像传说那样，是个决断能力的雏儿。突厥在车鼻可汗的带领下，也丝毫没有打进中原的可能！

    两个月之前，打进瀚海都护府，逼得婆润仓惶逃走，已经是突厥人最后的辉煌。接下来，随着将士们越来越疲惫，越来越厌战，攻守之势，很可能会迅速逆转！

    如果唐军打到了金微山下，等待着突厥人的命运会是什么？领兵叶护毒逯不敢仔细去想。

    先前那么多部落被狼骑屠成了白地，死去的有同罗人，有铁勒人、有薛延陀人，几乎涉及到草原上常见的所有族群。而那些被迫向突厥臣服的部落，与死者都是同族，彼此之间曾经血脉相连！

    眼下突厥狼骑主力还没有吃败仗，那些臣服的部落，当然不敢生出给同族报仇的念头。万一突厥狼骑主力被击败，那些部落会做如何选择，可想而知。

    如今之计，最佳选择其实是趁着唐军主力还没杀到草原上，突厥赶紧换一个人来做可汗。然后把车鼻可汗和几个长老当做凶手交给大唐，平息事端。那样的话，虽然车鼻可汗和被交出去的长老们，基本难逃一死。可突厥狼骑的实力，却能保存下来。

    那样的话，草原上其他部落，在试图为其同族的报仇的时候，才会因为顾忌狼骑数量和战斗力，不敢轻易付诸行动。

    如果等到战局彻底明朗，恐怕将车鼻可汗交出去，突厥各部也难逃一场浩劫。没有了狼骑为依仗的突厥各部，就像被打断了四肢，拔光了牙齿的猛兽，哪怕是一只老鼠，都敢冲上前喝它的血，吃它的肉！

    只可惜，整个突厥汗国上下，有远见的人不多，远见与勇气兼具的人更少。即便车鼻可汗带着狼骑连个小小的瀚海联军都奈何不了，大伙儿仍旧跟着此人一条路走到黑。

    自己前一段时间，只是稍稍展露出了一些不愿继续盲从的姿态，就被车鼻可汗联合大萨满和其他几位长老，给打压得差一点儿就身败名裂！

    “狼神，你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子民，全都死无葬身之地么？”想到数日前的祭神大典上，大萨满邸兀假托之口说出的那些话，领军叶护毒逯嘴里，就又发出了一声悲鸣。

    他坚信，狼神那天根本没有降临，大萨满邸兀完全是打着狼神的旗号在欺骗所有人。否则，以狼神的智慧，绝对不会看不出来，突厥已经被车鼻可汗带到了悬崖边上。

    而如果不是邸兀借助狼神的旗号，替车鼻可汗巩固权力。那些曾经公开或者暗地向自己表示过支持的贵族和将领，也不会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自己，也不至于面对车鼻可汗的打压，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既然狼神已经放弃了所有人，要不然，老子带着麾下狼骑先走一步？”想到自己信奉的神明，已经不再过问草原上的事，忽然间，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叶护毒逯的心底涌起。

    车鼻可汗给了他四千兵马，让他为大军头前探路，并且寻找机会把姜简所部的瀚海联军缠住，为狼骑创造全歼这股敌人的机会。这个任务，明显带着借刀杀人的痕迹。如果他洗劫了室韦呼热部，带着缴获的粮草和牲口迅速逃回金微山下，车鼻可汗肯定会面临一个两难的选择。

    追杀他，就会被姜简抄后路。继续跟姜简周旋，他就有时间在金微山下竖起自己的旗帜，然后带领自己出生的部落，远离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

    这样的话，在车鼻可汗被大唐擒杀之后，拥有四千狼骑的他，就会成为突厥各部当中实力最强者。花费不了太多时间和精力，就能成为全体突厥人的下一任可汗。

    “如果再偷偷派人去大唐朝廷那边，表达归顺的诚意。则会进行得更为顺利！“野心如同秋天草原上的火苗，只要烧起来，就会形成燎原之势。很快，叶护毒逯就在心里，暗自盘算起，以大唐为靠山，加速取代车鼻可汗及其两个儿子的可能性。“唐军不会永远停留在金微山下，杀死车鼻可汗及其心腹之后，大唐天可汗肯定要重新选择一个听话的人，替他们统治周围的部落。而老子凭着率先归顺之功……”

    “叶护，不对劲儿，室韦呼热部没有牧人出来放羊！也没有长老过来迎接咱们！”正想得心里头一片火热之际，忽然有斥候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嗯？”叶护毒逯的好梦被打断，皱着眉头沉吟。

    草原上的大多数部落，都以游牧为生。每到冬春之交，存储的草料就基本见了底儿。这种时候，哪怕天气再冷，都得将牛羊赶到野地里来，让它们啃噬草根果腹，以免被活活饿死。

    而室韦呼热部既然生存在草原上，警惕性就不会太差。发现这么大一队狼骑直奔自家部落，早就应该有长老提心吊胆地迎上前，询问队伍的具体来意。

    如今，大伙已经能看到室韦呼热部的营地轮廓，却始终没看到吃草的牛羊，也没看到有长老前来迎接。要么是整个部落的人都死光了，要么就是部落里出现了极其重大的变故，根本顾不上管营地外的事情。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对突厥来说，都不是好兆头。很快，叶护毒逯就停止了沉吟，扭过头，对自己的亲兵吩咐，“吹角，通知所有人整队。不要继续靠近呼热部的营地，先等待斥候去探明营地内的情况再说！”

    “是！”亲兵警惕性很高，立刻答应着从腰间抽出了号角。

    “呜——”龙吟般的画角声，抢先在室韦呼热部的营地内响起，刹那间，让所有突厥狼骑，全都寒毛倒竖。

    伴着激昂的画角声，一名白袍唐将策马持戟，冲出了营地正门，直扑叶护毒逯的帅旗。其身后，上千名瀚海勇士策马跟上，铠甲和兵器寒光闪烁，在前进中，汇聚成一道钢铁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