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住他，挡住他啊——”全身上下的寒毛倒竖而起，骨利干大单于巴姆巴扯开嗓子高喊，声音因为过度紧张，听起来就像敲破锣。

    又有七八名亲兵舍命扑向了姜简，但是其余大多数骨利干匪徒却对自家大单于的求救声充耳不闻。

    胯下的坐骑的体力已经被压榨到了极限，他们即便有心相救，也无法将速度加得更快。更何况，而在如此快的速度下，无论跟自己人还是跟唐军发生碰撞，结局都是同归于尽！

    愿意舍弃自己的性命救助他人者，无论在中原还是塞外都是少数。哪怕此时此刻，呼救的人是大单于巴姆巴。而七八名舍命替巴姆巴阻挡唐军的亲兵，在高速斜切过来的唐军面前，如同螳臂当车，没等靠近姜简身边，就被萧术里和他弟兄们，用投枪和飞斧，相继砸落于马下。

    “嗖嗖嗖——”也有骨利干将士，试图用羽箭阻挡唐军。然而，激战了一整天的他们，体力和精神都已经被消耗到了极限，仓促射出去的羽箭毫无准头可言，杀伤力也非常有限。

    “当啷——“姜简挥刀，磕飞一支射向菊花青的流箭。旋即伏低身体，双脚轻踩马镫，知会菊花青冲刺。

    距离骨利干匪徒的首领还有二十步，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姓，却已经能清楚地看见对方挂在马鞍旁手的权杖和戴在头顶上的铁冠。

    双方战马都在加速，为了保证能够成功逃命，骨利干匪徒大单于巴姆巴骑的不是奥伦（驼鹿），而是一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色的火龙驹。这匹战马极为神俊，四蹄张开，三五个弹指功夫就又冲出去四十几步远，因为长时间冲刺，脖颈、小腹等处不停渗出红色的汗珠，嘴角处也有白沫隐约可见。

    姜简所乘坐的菊花青冲破暮色，身边卷起一团团雪花，三五个弹指功夫，同样冲出了四十多步远，与火龙驹之间的距离，又缩短了三分之二，身体表面白雾蒸腾。照目前角度和速度，它和火龙驹之间的距离，将会在二十个弹指之后缩短到两步以内，要么其中一个的主人被打下坐骑，要么双方撞在一起共赴黄泉。

    “拦住他，拦住他，拦住这个疯子——”骨利干大单于巴姆巴紧张得头皮发乍，一边高声向亲兵和族人们求救，一边将酒袋、令箭、护额等杂物，朝着姜简砸去。

    大部分杂物都落到了空处，零星一两件勉强砸到了姜简身边，也被后者挥刀拍飞。大箭李胡从巴姆巴策马身侧分出，试图用身体挡住姜简的去路，却被姜简抢先一步，用左手丢出短斧砸了下了坐骑。两名骨利干死士舍命上前护驾，被萧术里和萧摩柯用长矛先后挑离了马鞍。

    双方之间的距离只剩下十步，姜简用左手从身侧抽出一柄短斧，掷向骨利干大单于巴姆巴的身后，将最有可能干扰到自己的一名匪徒砍下了马背。随即，他不再管来自侧后方的威胁，左手控制菊花青的缰绳，右手将黑色长刀举过了头顶。

    还有七步，骨利干大单于巴姆巴的呼救声彻底变了调，又尖又细，可怜且无助。姜简，手腕旋转，大臂和小臂同时蓄力。

    “唏嘘嘘——”菊花青嘴里发出一声咆哮，张开四蹄，将自己和目标之间的距离继续缩短。五步、四步，三步，两步……，姜简迅速探身，挥臂，黑色长刀借助战马的速度，闪电般劈向骨利干大单于巴姆巴。

    “救命——”巴姆巴嘴里尖叫声戛然而止，猛地来了个镫里藏身，同时用力拉偏了马头。

    长刀走空，贴着巴姆巴的大腿边缘扫起数十片雪花。下一个瞬间，敌我双方，都有无数人闭上了眼睛。然而，他们预料中的同归于尽，并没有发生。菊花青和火龙驹在最后关头，忽然重新拉开了距离，前者仍旧保持原来的方向，后者却斜着折出了半丈远。

    火龙驹不愧为万里挑一的良种，竟然在骨利干大单于巴姆巴将身体坠向身侧的刹那，接受到了他的指令，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向右前方来了一个横窜。将撞过来的菊花青连同菊花青背上的姜简双双甩了措不及防，同时也脱离了自家队伍。

    “唏嘘嘘——”菊花青嘴里又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不待姜简下令，就调整方向，“咬住”火龙驹紧追不舍。

    跟在姜简身后的萧术里等人也果断拉偏马头，在空旷的原野上，二百多人的队伍，拉出一条诡异的弧线。

    再看跟在骨利干大单于巴姆巴背后的匪徒们，却无法做出同样的调整，只有不到三十人凭借习惯拨转了马头，继续追随自家大单于巴姆巴。其余的匪徒，却仍旧保持原来的方向继续策马逃命，对于自家大单于的死活不闻不问。

    “轰！”“轰！”“唏嘘嘘——”，碰撞声和战马的悲鸣，终于在旷野中响了起来，比所有人预料中的时间，都慢了足足二十个弹指。

    相撞的不是巴姆巴与姜简，而是没有改变方向的骨利干匪徒大队和萧术里麾下的一部分大唐奚族勇士。刹那间，敌我双方都有将近三十个人与胯下战马一道，被撞得筋断骨折！

    骨利干匪徒的队伍前方，被撞得凹下去一大块，逃命的速度瞬间一滞，随即，整个队伍像遭了重击的陶器一样，分崩离析。

    萧术里麾下的大唐奚族勇士队伍，在中央偏后位置被撞没了一大截，刚刚拉出来的弧线一分为二。

    没时间去清点自己这边的具体损失，也没有时间去斩杀队伍崩溃的骨利干匪徒。萧术里虽然心里痛得如同针刺，却带着麾下勇士们，继续策马紧追姜简的脚步。

    姜简已经成功地把骨利干匪徒的首领，从敌军队伍中逼了出来！骨利干匪徒首领的身后还有二十七名喽啰，萧术里不能让姜简孤身一人，去追杀二十八名对手。

    战死的袍泽，自有瑞根和羽棱铁奴等兄弟去为他们报仇。队形崩溃的骨利干匪徒，也有其他大唐瀚海勇士去收拾。此时此刻，小胖子萧术里的眼睛里，与姜简一样，只有骨利干匪徒的首领。只要成功将匪徒的首领斩杀，就可以让他所在的奚部、阿茹所在契丹部、苏支所在的霫部，以及所有瀚海都护府治下的各族部落，在十年之内不再遭受骨利干匪徒的威胁！

    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不但中原将士懂，草原上的将士们，也奉为圭臬。一边将身体尽量伏低，减小风的阻力。他们一边扯开嗓子高喊，通知姜简他们跟上来了，他们不会让自家主帅独自面对敌人。

    而姜简，则抖擞精神，催动菊花青，重新拉近自己跟骨利干大单于巴姆巴之间的距离，如一头狮子盯上了野鹿。

    “拦住他，拦住他——”听到马蹄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骨利干大单于声嘶力竭地呼救。

    让他无比失望的是，跟他一道脱离大队的二十多名骨利干匪徒，非但没有跟姜简去拼命，反而各自拨偏了坐骑，四散奔逃。

    他们先前追随大单于巴姆巴，是出于习惯，而不是忠心。

    事实上，自打巴姆巴拨转火龙驹，脱离大队人马独自逃生的刹那，就已经不再是他们的大单于！正如抛弃的鹿群的雄鹿，无论长得多雄壮，也不再是鹿群的王！

    “救我，救我——”眼睁睁地看着最后的几名追随者各自离去，骨利干大单于欲哭无泪。从马鞍旁抽出红色权杖，扭头砸向菊花青的耳根。

    “当啷！”追上来的姜简毫不犹豫地挥刀，将不知道什么材质打造的红色权杖砍为两段。紧跟着反腕挥刀前扫，借着菊花青的前冲速度，扫下一颗带着铁冠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