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怎么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瑞根，你快掐我一下，我没做梦吧！”婆润、萧术里等人七嘴八舌地质问，一个个眼睛瞪得比先前发现突厥狼骑来袭时还要圆。

    再看一众严阵以待的亲卫，刹那间全都如释重负，如果不是耐于姜简和婆润在场，个别人甚至要放声高歌。

    也不怪他们表现失态，敌我双方兵力相差如此悬殊，真的打起来，大伙即便能赢，伤亡至少也会超过四成。而现在，突厥狼骑居然主动请降，并且还送上美女给都护和副都护，让大伙怎么可能不感觉喜出望外？

    “小的没听错，突厥狼骑的主将，的确拿着薛仁贵将军的亲笔信。他还带了两支破甲锥，说是薛仁贵将军给他的物证！”那斥候也知道自己送回来的消息过于离奇，一边继续向姜简靠近，一边从身后取下一只涂着红漆的竹筒和两支远远超过正常羽箭长度的破甲锥，双手捧在了胸前。

    这下，婆润等人终于不再怀疑斥候的汇报，在马镫上站直了双腿，努力朝狼骑奔来的方向眺望。果然看到后者已经主动停止了前进，正耐心地等待自己这边的回应。

    “你刚才可否跟突厥人说起过，我与都护都在此？”姜简心中，却比婆润等人又多了一份谨慎，先伸手接过装着文书的竹筒和明显带有薛仁贵个人特色的破甲锥，然后继续沉声询问。

    “没有，小的保证没有！”那斥候甚为机灵，立刻用力摇头，“小的一直到赶过来报信儿之前，都没跟他们提都护和副都护。小的只说，是瓦斯都尉与朋友在湖畔狩猎，让他把文书和信物交给小的，拿给瓦斯都尉请示。”

    “其他斥候呢，有没有落入突厥人之手？”杜七艺也非常小心，在旁边低声追问。

    “启禀长史，我们伙只有五个人，发现突厥狼骑，伙长敏图先第一个奔回来报信。小的是第二个，另外三名弟兄，在半路上接力警戒，您仔细看，就能发现他们此刻所处的位置。”斥候想都不想，就立刻给出了答案。

    “我刚才看了，另外三名弟兄的确都在！”最先奔归来报信的斥候伙长敏图闻听，果断在旁边作证。

    这下，最后一个漏洞也消失了，姜简长出一口气，扭过头，对着婆润、萧术里、杜七艺等兄弟苦笑连连。

    这车鼻可汗，人品也太差了些。没等高大都护带着队伍打到金微山下，他身边的将领就已经离心离德。照这样下去，恐怕再拖上十天半个月，也许都不用高大都护这边挥师向西，金微山下，就有人联手将车鼻可汗的脑袋割下送到白鹿谷口！

    “车鼻可汗的老底，早就被你掀开了。没有人相信他还能打得过大唐主力，所以越是聪明的部落首领，越会提前给自己和部落寻找后路！”作为前回纥可汗之子，婆润对狼骑将领默赫孚的选择，倒是不觉得有何难以想象，笑了笑，低声解释。

    打不过就加入，乃是草原上许多部落的生存法门。虽然加入敌军，肯定要受到盘剥和奴役，总好过战败之后举族尽灭。

    所以车鼻可汗的突厥别部强大起来之后，短短数年之内，就能膨胀到带甲数万，辖地千里的地步。并非其本身的兵马和实力发展得那么快，而是不断威逼其他同族不同族的部落，加入自己麾下。

    而在大唐瀚海将士的拼死抵抗下，车鼻可汗最终灰溜溜退回了老窝，则将其外强中干的状况暴露无遗。非但那些被迫屈服于突厥的同罗人、葛逻禄人、薛延陀人会赶在唐军打到家门口之前跟他切割，就是他的那些突厥同族，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再跟着他于绝路上走到黑。

    默赫孚是今年第一个率部前来投奔大唐的突厥将领，却不会是最后一个。

    接下来，自寻出路的各族将领，肯定会越来越多。

    “我去见见那个默赫孚，既然他点了名字，要送厚礼给我，无论收不收下，我也不能连见他的一面气度都没有！“知道婆润说得有道理，姜简稍作斟酌，迅速做出了决定，“咱们两个不能一起去，以防万一。你带着弟兄们，继续在此处观望动静。万一情况有变，就立刻带着弟兄们绕路奔回白鹿谷。”

    后几句话，他是冲着婆润说的。根本没有给对方留下反对的余地。而婆润，也知道无论如何，该保持的谨慎不能放弃，想了想，郑重点头。“好，你带上瓦斯和塔屯，再带上五十名亲兵。”

    “我去！”“我跟你一起，各自再带十名弟兄。”萧术里和羽棱铁奴闻听，也立刻高声请缨。

    “也好，这样万一事情有变，咱们还能擒住默赫孚，逼其他突厥人退兵！”姜简知道即便自己反对，众人也会坚持到底，索性干脆地点头，随即，又对斥候伙长低声吩咐，“敏图，你去通知默赫孚，就说凑巧我刚刚也赶到了白马湖这边。让他带上亲兵，前来相见。”

    这个安排，略显胆小，却不失稳重。婆润等人闻听，顿时就放心了许多。而斥候伙长敏图，则答应一声，重新跳上马背，如飞而去！

    五里远的路程，战马跑起来只需要小半柱香时间。

    那突厥将领默赫孚，听了斥候伙长敏图说，瀚海副都护姜简恰好也在白马湖畔，邀请他相见。明知道自己先前肯定受到了欺骗，却不敢较真儿，赶紧装出一副惊喜交加的模样，只带着十来名亲兵和七八个脸上蒙着面纱的妙龄女子，跟在了斥候伙长敏图身后。

    如此一来，姜简虽然出发得早，最终双方相见的地点，却距离彼此的大队人马差不多远近。姜简不需要再担心突厥将领默赫孚背地里头搞鬼，而后者，也通过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确是真心前来投靠，绝非另有图谋。

    “败军之将，前来投奔姜都护，实在惭愧得抬不起头来。”既然已经投降了，默赫孚也不在乎将姿态放得更低一些，没等姜简拉住坐骑，就抢先一步滚鞍下马，拜倒于地，“请姜都护看在末将迷途知返的份上，给我突厥处木昆部一条活路。末将从今往后，愿意留在姜都护身边，牵马坠镫，永供驱策！”

    几句唐言，说的那叫一个字正腔圆，让姜简惊诧之外，又隐约觉得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