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他？

    莫钦听完后不由得想笑。

    他能怎么帮他？他能帮他复活族人，恢复蒹葭山的生机？还是能帮他杀了烁臻，报血海深仇？

    没人能够帮他。

    耀仇看了一眼天边，似是有些心急，急忙继续劝说道：“莫莫，快跟我走吧。再不离开，兄长他就要来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说不定日后还能找到复活孔雀一族的办法。”

    莫钦颓唐地站起身。不知何时，他的身形变得那么消瘦、尖刻，就像一把挺立的刀锋。

    他淡淡地道：“不必了。你要走就自己走吧。我就留在这里。”

    耀仇脸色微微一变，他总觉得眼前的莫钦很奇怪，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可是想到自己的计划......

    “莫莫，你别冲动。要真的想报仇，也绝不是现在啊。你现在哪有实力去和烁臻硬碰硬！”

    莫钦的嘴角却不经意间扬起了一抹微妙的笑容。犹如昙花开放，静谧幽怨，深邃空灵。

    “我说了，你走吧。”

    耀仇面露焦急之色，伸手想要去拉他，却被天空中打下来的一道紫色闪电鞭给击退了三丈远。

    一个高大俊美的身影乘风而来，急急飘下。

    路上，烁臻已经见证过蒹葭山的惨状。

    他来不及多想，落到莫钦身前，抱住了他。

    “钦钦，你没事吧？”

    见少年神情呆怔，一双碧水般的眸子停止了流动，只剩猩红一片，不由得心疼起来。

    “你放心，本座一定会查清做这一切的人，替你报仇！”

    莫钦没有听进去他铿锵有力的话语，而是嗫嚅着轻声问了一句：“为什么？”

    “什么？”

    烁臻来不及反应，却见胸口寒光一凛，一道凌厉的杀机直逼命门而来。

    他下意识地向后闪躲，退到莫钦身前六尺开外的地方。

    瞳孔骤缩：“钦钦，你要杀我？！”

    莫钦手里握着一把水蓝色的匕首，这是他用自己所有的妖力凝成的。

    方才那一击，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少年跌坐到了地上，形如一个疯子，歇斯底里地呐喊道：“我一直都听你的话，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我！为什么还要对我的族人出手！”

    “一切明明不是我的错，都是那朵痴情花，还有你们这群人！折磨了我那么久，恨了我那么久，难道还不够吗？！我还有哪里需要做得更好了？！”

    这时，一声清亮的呼唤自天际传来：“莫莫！”

    那是洛宴的声音。

    几个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然而就在这时，莫钦调转刀柄，刃尖向内，带着毫不迟疑的决绝，狠狠朝自己胸口刺进去。

    “莫钦！”

    几声凄厉的呼喊声不约而同在蒹葭山的上方响起。

    接着，莫钦瘫倒在地，烁臻离得最近，连忙朝他奔去。

    就在那一瞬间，烁臻明白了什么。只觉心口一痛，他的心脉也开始破碎，一口血涌上喉头，顺着嘴角流下。

    然而他却是没心情顾得上致命之伤了。

    他服下了痴情花的花体，给莫钦喂下了花珠。花珠的宿主一旦死亡，花体的宿主也会殉情。

    莫钦是抱着这样的决心，义无反顾地自杀，要他偿命。

    烁臻紧紧抱着莫钦的身体，用自己还未逸散的妖力给他疗伤，希望能够保住少年的命。

    莫钦的身体也已经开始消散，他却只是倒在男人怀里，又是哭又是笑。

    嘴里喃喃般地说道：“你让我嫁给你，我嫁了。我那么听你的话，不管有多讨厌你全都忍受了下来。为什么...烁臻...为什么你还是要屠我母族？！”

    烁臻俊美逼人的面上已经出现妖力逸散的破损之处，让整张邪肆纵意的脸显出破碎感。

    一向势强凶悍的妖皇竟然看上去无比脆弱，就像一个易碎的瓷器，就快要彻底崩溃。

    他的脸上也满是泪水，嘴中不断道：“钦钦，不是我，不是我做的。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呢？你别死，求求你不要死。”

    烁臻原本就快要飞升了，却他是凤凰之后，拥有无限的潜力。

    可是他却像是对飞升、对自己的性命不在意一样，只顾将体内还残存的妖力渡给怀里的人。

    纵使将死，烁臻的法力也是磅礴无比。竟然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道结界，让外面赶来的两人不能靠近。

    在一片妖力逸散开的烟雾中，莫钦感受着体内的妖力随生命流逝着。他的眼泪已经流干，此刻停止了对烁臻的痛骂与控诉。

    只是轻轻地对他说了一句：“我好累。”

    眼底是无尽的疲惫，犹如死寂一般了无生欲。

    此生所求不过一场虚无，爱已消，恨已逝。

    烁臻动作一滞，眼睁睁看着怀里的人肉身化为齑粉，烟消云散。

    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凤鸣声响彻云霄，下一瞬，历劫的金雷笼罩了整个山头。

    ----

    “天帝，求求您，救救他吧。”

    凌霄殿内，仙雾缥缈。盘龙柱上几只五爪金龙探头探脑地打探着殿内的情形。

    只见一个满头尽白的仙人跪倒在高高的帝座下。那张面容如同白玉般俊美无瑕，却是眉发皆白，神容憔悴，破坏了原本的出尘。

    他颓唐地屈着双膝，跪坐在地板上。深邃的眸子里透着乞求之意，令人见之犹怜。

    看着离开前清高孤傲，一程回来后却满头皆白的司礼仙官跪在自己面前，天帝慈悲的面目上亦是露出些许不忍。

    他缓缓开口道：“我早知你的命中有此一劫，却不料会变成这个样子。”

    说着，广袖一挥，凭空出现一面水镜。

    洛宴抬头向镜中望去，却见里面映出了曾经的自己。

    “其实早在五百年前，你就已经下界过一回。那个时候本座就已经查探到，孔雀族的那位少主，就将是你的情劫。”

    随着他的诉说，水镜中一幕幕不断闪过。

    五百年前，洛宴还是个情窦未开的处男仙官。和天界无数的神仙一样，无心无情，对任何凡俗之物都没有欲念。

    然而，就在某一天他下凡时，却看见了年满两百岁，刚好化形的孔雀族少主，莫钦。竟然对对方一见钟情。

    可是那时候的他未经人事，对凡俗的恋爱没有半分经验，更加不知怎么谈好一段感情，竟然以为只要两情相悦便能好好在一起。

    于是他拿出了由他保管的上古禁物，痴情花。

    原本他想的是将花体种于莫钦体内，花珠则自己服下。这样莫钦便能爱上自己。

    不料中间却出了差错，妖皇烁臻贸然闯入，最后花珠误打误撞被他给服下了。

    而洛宴也因为乱动上古禁物，被天界察觉，捉上天去领罚。

    当事的三个人因为不同的原因都丢失了这段记忆，于是痴情花的事情便无人知晓了。

    “原本这不过是你与那孔雀族少主两人之间的事情。可本座没想到竟误打误撞牵扯进了第三个人。这才让这宗情案变得错综复杂起来。”天帝叹息一声，继续说道。

    “本座本欲亲自帮你们理清这个误会。所以派了个化身下界帮忙取出痴情花。然而却没想到人心难料，你们一个个竟然都已爱上了那孔雀族的少主，还犯下如此大的过错。”

    说到这儿，天帝长叹一句：“天命不可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