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疏自认情感淡薄，可再淡薄，也并非真正全然无情无欲。

    他在那样多世界里，陪一个人共度一生，在那个人离世时，若说没有半分怅然，自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完成来到黑月光部门的第一个任务后，他选择了清除记忆。

    并非是他想忘记“萧迟”这个人的存在，而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多少有些无所适从，甚至无法接受。

    他看着，陪着那个人成长，成熟，变老，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爱”的分量，甚至到最后离开前，萧迟还攥着他的手，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自是不可能不动容的。

    他担心这些情绪会影响自己以后的任务，犹豫许久，最终选择了清除记忆。

    不过想来就是出于这家伙的授意，那时的记忆清除似乎做得并不彻底，之后的几个世界，偶尔他脑海中还会闪过些有关第一个世界的片段。

    所以后来他要求复原记忆时，才会那么轻易。

    再加上当时系统的权限并不完全在他手中，甚至偶尔能被它控制一点点意识和想法，所以第二个世界结束时他想要清除记忆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想来就是被系统抹去了。

    就像一次次抹去他感觉自己的任务对象都是同一个人时的念头一样。

    不过现在想想，没有选择忘记，大约也是件好事。

    或许……做久了清心寡欲的任务机器，他也想试着去做个有血有肉的人。

    或许，哪怕他如今依旧爱恨淡漠，胸膛之中似乎一片空荡的地方，也终于在这样的一个个世界，一次次任务之中滋生出了那团会跃动的血肉。

    厄洛斯见他叹了口气后便陷入沉默，似乎在缅怀什么的模样，听闻从前那些家伙都已经死了的那点儿微末喜悦还未来得及凝实，便又泯灭了。

    那些人凭什么呢，不仅曾得到过这个人的身体，甚至在死后还能让他留有一分在意。

    若是他现在死在柳疏面前，柳疏也会像在意那些人一样在意他吗？

    若是柳疏知道他此时心中的想法，只怕要忍不住感叹，果然是同一个人，连在这些事上的想法都如出一辙。

    他和那位boss的初遇，那个他在男主部门时接下的高难度任务，最终的殊死较量时，那家伙就是用死在他面前的方式，让他刻骨铭心。

    不过他和厄洛斯之间显然还没有必要走到这一步。

    厄洛斯虽然极想得到柳疏这份在意，可以想到他死后，柳疏说不定过几日就会再找旁人，也将他抛之脑后，那点儿在意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这样一想，厄洛斯又觉得豁然开朗。

    在意又如何，左右他们都已经死了。

    现在柳疏身边只有他一个人。

    自己没得到柳疏的心，但他们也没有。

    但自己还活着，还有许久的以后，还有许多种可能，但那些人都已经没有了。

    若说嫉妒，也该是那帮死去的家伙嫉妒他。

    这样想着，厄洛斯的心情好了不少，但借着这事儿，该讨的福利还是没落下。

    “公爵大人好生多情。”厄洛斯郁闷地爬上床，将人拥入怀中，“我那时可是第一次呢，这多不公平，公爵大人不得好好补偿我一番？”

    “你又想做什么？”柳疏警惕地看着他。

    昨日弄得床都要塌了，他身上全是这家伙留下的痕迹，四肢也还酸痛无力，若是这会儿再来一回，他怕是真要死在床上。

    “知道你吃不消，我怎么可能不顾惜公爵大人的身体。”厄洛斯笑得很是无害，却越发令柳疏毛骨悚然。

    这小疯子又憋着什么坏呢？

    “有话直说。”柳疏撇了下嘴。

    厄洛斯执起柳疏的手，一寸寸抚过他纤细的手指，柔嫩的掌心：“就蹭蹭，好不好？”

    柳疏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被厄洛斯磨了一会儿，竟然就又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刚吃饱的恶狼又享用了一顿美味的餐后甜点，十分餍足，“甜点”本人却是瘫在床上，大腿内侧红肿得险些破了皮儿，双手也再没半点力气，酸痛的不得了。

    这会儿再想抬腿踹厄洛斯一脚，只怕自己的腿比厄洛斯挨的踹还痛些。

    柳疏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尝到了下不了床的滋味，也不勉强自己，想去什么地方都理直气壮地让厄洛斯抱着他过去，支使他忙东忙西。

    偏偏厄洛斯非但甘之如饴，甚至求之不得。

    如此一来，古堡里谁还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柳疏对他的亲近信赖，甚至可能传出古堡，传遍整个血族。

    以前那帮家伙怕是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吧？

    毕竟若是有，外界怎么可能会没有听到过半点儿消息。

    来不及做唯一，他至少也得是最重要那个。

    果不其然，不过数日，外界就起了柳公爵近来极宠信一位混血管家的流言。

    厄洛斯是混血这事一开始就没有去瞒过柳疏，也瞒不住，他的外表虽与寻常人类无异，但每逢月圆之夜还是会无法压抑自己的异样，要和古堡内其他混血一起到单独为他们准备的一层楼中。

    柳疏安排得周全，那层楼的房间都是特制的，足够牢固，隔音也好，还在墙上裹了海绵，地上也铺着地毯，不必担心他们失去理智时伤到自己，虽然还是会被关着，却不必再被捆起来。

    到了第二日早上，也会有人及时将他们放出来。

    至少像厄洛斯从前那般在教会中被一连关上数日的事不可能再发生了。

    甚至连混血数量同样庞大的血猎工会，都没有这般细心周全。

    柳疏宠信他的消息所引起的轩然大波，比厄洛斯想象中更甚。

    甚至不止血族之间，连人类世界和血猎工会也无人不知。

    柳疏冷眼看着，依旧在旁人面前与厄洛斯无比亲昵的模样，并且无意般放松了对艾萨克的监管。

    在那之后又过了半月，艾萨克终于向血猎工会递出了一则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