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长假的最后一天，是怀安的一岁生日。

    奶奶对他说：“什么，你现在还是家里最小的一个，等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你也是哥哥咯。”

    小家伙转着眼睛就去看妈妈的肚子，晃着小身子就想要扑过去，被提醒了一句才被牵着手晃晃悠悠地高抬着腿迈过去。

    小小的手摸上去，似模似样地停留，缓缓抬起脸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去看妈妈。

    每每此时，梁善总觉得遗传是一件特别神奇的事，眼前的小小的人特别像孟既明，动作，眼神，都像。

    哪怕一个幼稚懵懂，一个……好吧，梁善觉得有时候的孟既明和他儿子也差不太多。

    唯一的区别是，这一次的孟既明没有特别的期待，反而是怀安时不时地摸着妈妈的肚子念念有词：“妹妹，妹妹。”

    不知道是谁教的。

    可能是跟着哥哥学的吧，偶尔去宗英家里玩，怀宽都会叫妹妹，怀安也跟着叫，每次都会被糯米严肃地纠正：“姐姐，什么，是姐姐。”

    怀安一如既往，妹妹，妹妹。

    小孩子的生日很简单，长辈们会送礼物，吃的，玩的，穿的，用的，还有红包金饰各种厚礼。

    就连石玉都送了对金镯来，就是最普通的小孩子戴的那种金镯子，镯面上一个“安”字，圈口的两端也分别刻了两个字，一个是明，一个是善，扣在腕子上刚刚好合在一起。

    另一只镯子的镯面上刻的是“宁”字。

    孟既明接过看了又看，听见石玉笑了一声：“老大的名字是你哥取的，老二的名字自然得是她哥，你说呢？”

    孟既明说了声谢，指腹摩娑了下字面，笑了笑交给梁善。

    往年怀宽过生日时也是这样，好像大家把他们当成个小孩子，又好像不是，是家里很重要的一个人，家里的每个人都很重要。

    一家人会合影，会拍很多的照片，丁媛会把照片全部收进她的相册里去，相册越来越厚。

    拍照的时候，丁媛还和顾惠感叹，明年又会多一本相册了，家里会再多一个人，会更加热闹。

    热闹，有时代表幸福，丁媛是这样认为的。

    梁善以前没什么感触，现在也开始这样认为。

    梁善给怀安做了个蛋糕，家里人多，做了很大一个，摆放在餐桌的最中间，怀安坐在桌上。

    连刀都没来得及切上去，小手一把抓了块奶油，举在半空中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谁也没开口，良久，顾惠问了一句：“什么，这是给谁吃的？”

    纠结片刻，飞快地看了一圈，另一只手也抓了一把，高高举起，坚定地回答：“奶奶，外婆。”

    梁善自认没这个优点，孟既明也不擅长，可能真就像丁媛说的那样，挑着家里人的优点学的吧，反正就这么简简单单两个称谓，把两个女人哄得可开心了，借机把小寿星抱回房间洗干净，回来抓周。

    东西是摆在地毯上的，大人都坐在沙发上，小孩子们坐在地上。

    怀安也稳稳坐着，观察了好久，直到石砚在地毯上拍了一下，“孟怀安，赶紧！”

    吓得怀安一哆嗦，直接趴到地毯上。

    小手摁在了一块金元宝上。

    丁媛一把抱起他，坐到自己腿上，略显夸张地说：“什么，你好棒啊，你抓了一块金元宝呀，你妈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抓了一块金元宝的。”

    梁善的目光从儿子手里的金元宝转到祖孙俩脸上，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也抓过周，更不知道自己抓过什么。

    丁媛还特意让人把相册拿来，翻给怀安看妈妈小时候。

    相片里的梁善小小的，坐在桌子上，手里举着个金元宝。

    “顾惠，你来看。”丁媛拉着她的手，指向相片，“我一直觉得什么长得像老二，这么一看，和孜孜也很像呀，要不怎么说夫妻相呢。”

    梁善都有点尴尬了，她和孟既明哪里像呀，从小就是听着别人夸孟既明漂亮长大的她很记得，总会说：“哎呀，二少爷要是个女孩子，得多漂亮。”

    可从来没有人夸过梁善漂亮，至少没有这么夸张地表达过，唯一这样对她说的人，是孟既明。

    梁善挺想过去看看那张照片，一岁的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和怀安很像，腰后热乎乎贴上来一只手，孟既明的声音带着笑传到耳中：“不是，那一次你先抓住的，是我的手。”

    梁善连金元宝都不知道，何况是他的手，至少金元宝是有照片为证的，手怎么证明？凭他一张嘴么？

    可是他说了，她就信了。

    也悄悄地在他耳边说道：“所以，你是我的金元宝么？”

    “是。”他笑，“是你的，是怀安的，也是你肚子里面的……怀宁的。”

    梁善就跟着他笑起来。

    今年的秋天特别暖，阳光温暖，风也温暖，看什么都是温暖的，可爱的。

    ……

    入冬前，一家人住进了新家。

    什么都安置好了，临搬进去之前兄弟俩才和家里人说，就连两位小孟太太都不知情。

    没有人反对，连句埋怨都没有，就连丁媛都说：“我算是享上儿孙福了，明明还没有老呢。”

    顾惠抱着外孙，悠然接了句：“谁也没说你老了，好好做你的小公主，咱们呀慢慢过，好日子长着呢。”

    “小东主。”

    怀安正是爱学话的时候，重点抓得准准的，就是音不准，但是妈妈叫得准。

    连起来说了好几回，兴高采烈，还指了指妈妈日渐鼓起来的肚子，一会小东主，一会妹妹，伸着手想要过去。

    丁媛顺势把他抱到自己怀里，戳着小胸脯说：“什么，奶奶可就借你的吉言了，你妈妈要是这回真的生个小公主，奶奶奖励你一条鱼吃，一整条，好大好大的一整条鱼。”

    他就咯咯地笑，像是已经吃到了嘴里，捂着嘴拿脑袋往丁媛的身上又顶又蹭。

    预产期在过年时，已经入冬了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一大家子都盼着呢。

    丁媛说看着像女儿，还说肚子的形状和上次不一样，又说看背影特别像当年顾惠怀孕时的样子。

    顾惠知道她盼着孙女，忍着什么也没说。

    当年得是多早之前？

    快三十年前了，哪就真的记得。

    那么早之前的事，很多都不大记得了，记得的，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