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占地面积挺大的民营储木场，在铁路局货物处的西面。两根儿乌黑锃亮的铁轨从火车站里伸出来，先延伸到铁路局货物处的场子里，之后，便延伸到这里。

    储木场的四周被铁栅栏围着，院子东面是尖顶的带锯房和火车轨道的入口；南面一排宽大的空房子，黑洞洞的；西面是储木场的办公楼和木方车间；北面是储木场的大门和职工们的宿舍。院子中央的铁轨两侧堆着小山丘一样的俄罗斯原木。

    来应聘的人还真不少，应聘队伍排出去有二十多米长，都是皮肤熏黑、身材精干、衣着有些邋遢的农民工兄弟，只有王升一个人：肤白，肚子大脖子粗，工作服洗得发白。

    储木场红瓦白墙的收发室门前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叫吴妮的的女孩子，很认真地进行着面试工作：经过仔细的盘问之后，她就发给面试合格者一张表格让其填写。面试不合格的人，只好三步一回头地、悻悻地离开。

    王升看着自己周围这些抽着劣质烟，一身汗臭，一笑起来呲着大黄牙、肆无忌惮的农民工兄弟们，想想自己有可能就要跟他们为伍了，心里不免一阵阵发酸。

    在应聘者队伍外面，徘徊着一位应聘成功、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黝黑精壮，眉宇间透着蛮横。他两手插裤兜里，在应聘队伍外边晃荡，目光阴鹫地盯着应聘队伍里的人们，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嘴里还拿腔拿调地唱着京剧《苏三起解》：“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到大街前。。。。。。”一副痞子相。

    应聘者队伍里很多人的目光不敢跟他对视，怕招来麻烦。

    这黑汉子盯上了王升，王升也盯着他看。

    黑汉子一步三晃地来到王升面前，翻着眼睛问道：“你他妈的瞅啥呀？嗯？找茬儿呢你呀？”

    王升看着这位中年汉子笑了笑，恭维着他说道：“你的歌唱得很好听，人长得也挺帅的，真的！”

    黑汉子捅了王升肚子一拳，骂道：“帅你妈逼帅。”

    王升后退了一步，强忍着没发作，说道：“别闹。”

    黑汉子又在王升的肚子上捣了一拳，眼睛盯着王升的眼睛很凶狠地骂道：“闹你妈逼闹！谁他妈跟你闹呢？”

    王升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渐退，微微地摇摇头。

    黑汉子仰着下巴看着王升，呵斥着道：“你给我滚，我不许你在这里找活干，你听见没有？滚蛋！”

    王升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王升想得到眼前这份工作，不想节外生枝、招惹是非。

    黑汉子在王升的屁股上踢了一脚，继续骂道：“我他妈让你滚呢，你听到没有？滚蛋！”

    王升缓缓地转过身来，忍不住了，目露凶光。

    排队应聘的人们看到王升这气势，吓得一下都散开了，躲得远远的，远远地看着王升和这位黑汉子。

    黑汉子撇着嘴不屑地叫道：“呦呦，还敢跟我黑脸子！”

    王升很突然地挥手劈面给了这黑汉子一记耳光，打的这汉子向侧方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鼻孔和嘴角冒出了血沫儿。王升身形一低，两个连续的垫步扑到黑汉子面前，一下子抱住黑汉子的腰，猛地全身弹起一个后投把黑汉子向身后抛去——他依然稳稳地站立着。这招在古典式摔跤里面唤作“过胸摔”。

    黑汉子被扔到收发室的外墙上，又重重地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痛苦地哎呦着，表情令人作呕。

    王升转回身来，直挺挺地站着，看着瘫在地上脸上都是血沫儿的黑汉子嘲笑道：“呵呵，就你这熊样儿的还他妈装黑社会啊！真他妈给你脸你不要脸！”他脸色霍然一变，上前两步抬起脚欲踢黑汉子的脑袋，吓得黑汉子赶紧抱头。

    看热闹的人群见那被摔的黑汉子是个纸老虎，轰然大笑。

    黑汉子从地上爬起来，眼神都有些游离了。

    王升看着他，皱着眉头高声喝道：“滚！”

    那被摔的黑汉子在一位伙伴儿的搀扶下瘸瘸地朝储木场大门外走，边走边威胁着王升道：“你给老子等着。”

    王升笔直地站在那里笑呵呵地：“我不走，我等着你。”

    看热闹的人群圈儿外，一位高个子、短发、面部轮廓清晰酷似欧亚混血的、穿着灰色呢子大衣的漂亮少妇走上前，微笑着看着王升说道：“你，明天来上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