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起了。

    究竟何时喜欢上音乐的呢？牧央想不起了。

    是受摇滚迷老爸的影响吗？还是首次参加MADDAY演唱会的时候？

    老妈老是说：“玩摇滚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像你老爸一样，是一条靠老婆养的咸鱼！”

    并一直督促他学习、学习、再学习。

    勤奋学习，考进好大学，娶妻，生子，养家糊口，赡养父母，为孩子的未来努力……

    这就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基本的期盼——健康幸福过完的普通人生。

    可那是牧央想要的吗？

    夜深人静时，他总是戴着耳机，畅听他所爱着的音乐，思考人生。

    幸好，不普通的老爸没有向现实低头。

    他老是偷偷带牧央出去练吉他、看乐队表演，甚至让他参与小型演出。

    他说：“别听你妈说的，她当初爱上你老爸，不就是因为我玩乐队吗？她看我在台上老帅了才栽在我身上的！”

    “你以后娶的姑娘，一定要会欣赏你的才华，支持你的梦想！”

    牧央一直以为老爸是他坚强的后盾，会永远支持他的音乐梦。

    只可惜不普通的老爸最后还是被现实给打败。

    家里愈发缺钱。

    老爸变卖了他所有值钱的乐器、专辑……

    最后被现实压垮，当起了上班族，赚钱养家。

    牧央第一把，也是唯一一把——老爸在他生日时送给他的小黄吉他也拿去卖了。

    换来的是家里人的普通生活。

    牧央原以为自己只能这样接受现实，普通活到老……

    直到那一天，学校天花板坍塌，莫名其妙穿越到了异世界并遇到一个宛如恒星的少年——徐渊。

    恒星，光亮永不灭。

    ————

    夜幕低垂，街上行人愈发的少。二中的走读生早已陆续乘车回家，只剩下一个迷茫少年，抱着书包，蹲在校园外东墙下。

    两小时后，他还在。

    牧央蹲着发愣，双腿早已麻痹，却麻痹不了他不安的心。

    由于刚来到异世界，牧央难免对陌生的环境感到害怕，加上得知自己不是住宿生，更是担心不已，他万分不想回去这个世界的家，他对“父母”有一定的胆怯。

    如果可以，就这样蹲到老。

    他甚至萌生这种咸鱼想法。

    “喂。”忽然，头上传来一把声音。

    牧央微微转过头，瞧见东墙上蹲了一名男生。

    男生满脸疑惑地看着牧央，挥了挥手：“让一让。”

    牧央这才发觉自己挡了道，阻碍了男生的落脚地。

    牧央瞥了眼四周，再警惕地看向男生。

    这是住宿生吗？犯校规翻墙？

    男生收到警惕的眼神，挑了挑眉。蹲着，没动。

    牧央也蹲着，没动。

    老实说，从上往下看过去，牧央的姿势十分滑稽，抱着书包愁眉苦脸的样子很是搞笑。

    徐渊被挑起了兴致，坐在围墙上，居高临下昵着他。

    少年长了个标准的正太脸，脸颊胖胖的，圆圆的，身材却反之，四肢修长，身段纤瘦，看着颇可爱，是个秀气的少年。

    穿到这个世界那么多天，徐渊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赏心悦目的男生。

    就算室友蒲渝再帅，也是攻气十足的那种帅，和眼前这小可爱不一样。

    而且最主要的，他承认自己长得比较凶，明明都让这个人让开了，却还蹲在原地不动如山，和他杠？

    有点意思。

    徐渊狭长的眼睛投射出锐利的目光，牧央不禁打了个寒颤。

    对方的视线炙热，宛如身上被舌头舔舐，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

    牧央向来胆小，恨不得立即拔腿就逃。

    但，他办不到。

    在这里蹲太久了！全身都麻了！！

    所以同学你跳别边吧！求你了！！

    两人僵持了几分钟，徐渊才扬唇轻笑，挪到另一堵墙跳了下来。

    落地无声，动作极其轻盈。

    跳下来时，被风掀起的袖子下，一副刺青若|隐|若|现。

    牧央无意瞥见，迅速闪躲视线，装作没看见。

    更害怕了。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徐渊双手拽兜，吊儿郎当走向牧央，一双大长腿伫立在眼前。

    牧央仰头，这才发现男生好高，身形颀长，从这个角度乍看之下能有一米九。

    男生的身躯挡住了路灯，阴影笼罩过来，令牧央更为害怕，浑身发颤。

    打不过。

    要打起来一定打不过。

    牧央抿紧双唇，已然忘记回答徐渊的问题。

    徐渊蹙眉，牧央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忽的往后一跌，坐在了地上。

    徐渊看他滑稽得不行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戏谑的表情以及嘲笑给牧央弱小的心灵添上了又一层阴影。

    “我叫徐渊，给我记着。”男生说道，普通的一句自我介绍，听在牧央耳里却是威吓。

    说完，他也没问到牧央的名字就转身走了。

    手上晃着车钥匙，朝对面街走去，然后跨上一辆黑色摩托疾驰而去。

    杳无人烟的东墙区又只剩下牧央一人。

    他跌坐在地上，一脸茫然。

    受到的惊恐久久未能散去。

    好凶。

    这是他对徐渊的第一印象。

    ————

    那天，他犹豫了许久，还是回了一趟这个世界的家。

    所幸这个世界的家庭非常普通，家人没有过多关心他，也没有对他完全不理，容他吃喝住是完全没问题的。也算是在这陌生世界里，一个非常安心的落脚点了。

    在学校经过一天的观察，他发现自己似乎穿进了一本名为《学霸，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的小说世界里。

    起初他还不相信，但遇到蒲渝、冉溪这两个主角，他也就渐渐相信了。

    毕竟没有其他合情合理的理由。

    这一天，他在放学时又走到了学校东墙外。

    下意识瞟了眼昨天蹲着的地方，双脚自然加快速度，逃亡似的跑走了。

    跑远了，不晓得基于什么心理，他折返了。

    他凝视着那堵墙，若有所思。

    如果说是穿进了小说世界里，那么……

    他没记错的话，与他同名的角色有个叫徐渊的cp。

    ……

    徐渊不就是昨天那个凶巴巴吗？

    ……

    完蛋了。

    这个世界的日子，看来不好过了。

    可为什么一切都和小说里的描述不一样呢？

    不管是两人的邂逅还是徐渊的性格。

    说好的书呆子恋上阳光少年（原主性格）呢？

    Hello？书呆子？？

    就那个吊儿郎当，又翻墙又刺青的凶巴巴？

    ·

    这一天，牧央在东墙待到了很晚，却始终不见徐渊。

    第三天，他又在东墙等。

    他根本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自找麻烦，在这里像个傻瓜似的等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有点太夸张，驳回。

    牧央坐在东墙下，习惯性地戴上耳机，拿出资料复习。

    耳机内播着他所热爱的音乐，只不过音乐声调得很小，生怕听不见外头的环境音。

    “喂。”果然，临近那个特定的时间点，期待已久的声音响起。

    牧央猛地把耳机摘掉，把书合起放到手边，仰头望向墙上蹲着的男生。

    “你怎么又在这里？”徐渊说，眼睛微眯，原本狭长的单眼皮小眼睛被眯得更加小。

    凶狠值哗啦啦往上涨。

    牧央的心脏由于害怕，骤然加速，跳得剧烈。

    他迅速爬起，让开。

    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满脑子却被心跳声盘绕，要说的话仿佛绕了进去，此刻忽的失忆，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能像个哑巴似的张着嘴，不知所措。

    徐渊脸上的表情急转，勾唇笑了。

    狭长的眼睛依旧阴狠。

    “你是哑巴吗？”徐渊挑眉。

    “……”

    得不到回答，他也不再坚持，跃然而下。

    衣摆被风带起，牧央发现他身上的刺青比前天又多了一些。

    “再见小哑巴。”徐渊粲然一笑，晃了晃手上的车钥匙，接着离开。

    牧央看着逐渐变成黑点的徐渊，敲了敲自己的头壳。

    ————

    周末回来，牧央又堵在东墙。

    “同学，你看什么呢？”蹲在墙上的少年第一天如是问道。

    小哑巴忘了回答。

    “同学，吃了吗？”蹲在墙上的少年第二天如是问道。

    小哑巴又忘了回答。

    “同学，你好勤劳呀，我老是见你在看书。”蹲在墙上的少年第三天如是问道。

    小哑巴紧张得忘了回答。

    “同学……”蹲在墙上的少年第四天如是问道。

    “咦？”今天看不见小哑巴。

    徐渊疑惑地环望四周，甚至掏出手机确认时间，就是看不见每逢这个时间坐在外墙，戴着耳机看书的小哑巴。

    为什么呀？

    他思索半响，才从墙上跃下。

    倚在墙上等了约莫十五分钟，他才缓缓朝对面街走去。

    他坐在摩托上，没有发动。其实，常去练习的文身坊老板今天有事不开店，所以他本来就没必要翻墙出来。

    发呆了一会儿，才看见一个纤瘦的人影匆匆跑到东墙。

    那个人先是在那道墙边大口喘气，气匀了才抬头仰望围墙，呆若木鸡地盯着那个方位，盯了有几分钟，才落寞低头，掏出手机，边滑手机边往远处走去。

    徐渊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悄悄骑着摩托，跟在他后方。

    直到他上了出租车，徐渊才放弃跟踪。

    “这不是有家回嘛。”徐渊喃喃道，然后掉头，大摇大摆通过正门回到了学校宿舍。

    二中的期中考结束了，门禁也取消了。只要是0点之前，学生可以随意从大门进出。

    ————

    第五天，徐渊故意老早就坐在墙上，等待小哑巴。

    果然，接近平时的点，可爱的小哑巴出没在了拐角处，朝这儿直走。

    牧央没想到那么早就能看见徐渊，有点讶异。

    看了眼时间，确实是平时翻墙时间点的两小时之前。

    怎么……

    看见牧央呆滞的样子，徐渊笑了。

    “你平时都坐这儿看书两小时吗？”徐渊问，一双匀称的大长腿悬空晃了晃。

    牧央心虚，回答不上来。

    “我看你也不是无家可归。”徐渊又说，语气意味深长，“对面就是商店街，有咖啡厅，有奶茶店，有漫画店……如果没钱，学校有图书馆，开放到晚上十点，还有免费的冷气吹。”

    徐渊句句犹如审问罪犯时，将证据逐一陈列，狠狠拍打罪犯的脸。牧央此刻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还是……”徐渊从墙上跳了下来，往牧央逼近，直到两人几乎脸贴着脸，能够充分感受到对方吐息的距离，“你故意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