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哈克的故事，尘熠和媞雅都长出了一口气，仿佛从一段持续万年的梦境中醒来。

    媞雅道：”一切竟然是这样，这么复杂的内容都被你猜到了？”

    尘熠摇了摇头：“没有，这书上所写的所有内容除去我们之前分析出来的，我几乎没有单独猜出任何东西。”

    媞雅疑惑道：“那倒奇怪了，难道刚才那么多事情竟没有一件是所谓的核心？我看这记录最多还有一页纸，而且多是些人名，这难道是核心？所以你究竟猜到了什么？”

    尘熠指着魔法书上记载完哈克故事的下一句话道：“应该是这个吧。”

    只见书上后续写到：“尘熠，若是你能看到前面的记载，相信也明白该如何行止了吧。”

    媞雅皱着眉头：“所以，虽然你不知事情的因果，但却猜到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尘熠笃定道：“对，我已经知道该如何封印时间和空间。”

    “说说看。”

    尘熠解释道：“其实在另一条时间线上，也就是和那个零一的投影决战的我也大致猜到了该怎么削弱他。关键在于，什么情况下他的实力会增强？”

    媞雅道：“按照哈克的记载，当另一条时间线上尚未亡故的菲力等人不再攻击零一时，他的实力便停止了增长。不过这事很奇怪，就算菲力等人的实力不及你我，但既然魔法攻击对这个零一有效，应当没有越打越强的道理才对。”

    尘熠肯定道：“对，问题的核心正是在这里。为什么菲力等人的攻击会让它越来越强？另一条时间线上的我恐怕已经看出零一变强并不是因为他遭受了某人的攻击，而是他在被某人攻击的同时，某物被使用了。而后者，才是他变强的原因。“

    媞雅道；“难道又是巧合？不对，他们在攻击零一的同时，确实有些东西被使用了——来自奥法帝国的魔法制品！”

    尘熠道：“不错，菲力等人因为魔法实力逊上一筹，利用那批魔法制品施法的魔法威力比他们原本的魔法威力更足，所以他们使用那批魔法制品攻击零一，而这恰恰使对方的实力增强。”

    媞雅有些疑惑：“那批魔法制品我检查过，除了威力巨大以外并没有特别的。混沌之神怎么会通过它们变强呢？”

    尘熠解释道：“魔法制品本身的确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它们的出现不符合正常时空下的因果。我们知道时间和空间像是两把锁，锁住了混沌之神。而后者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作为魔法的创造者，它创造了两个威力巨大的魔法来消解这两把锁的力量。”

    “你是说瞬间移动和时间穿越？”媞雅接口道：‘难怪它们要调用所有的戒指并且不属于一个单独的魔法种类，因为它们的真正用途在更高的维度上。”

    尘熠道：“不难想象，在另一条时间线上，奥法帝国的魔法制品是如何来到菲力等人手上的？必是你利用瞬间移动带出来的。”

    媞雅道：“不错，那些三千年前的遗迹外围被强大的防御魔法覆盖，强行突破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最便利的方法就是利用瞬间移动把里面的宝贝掏空。”

    尘熠道：“可问题来了，这次瞬间移动和去往其他地方不同。比如我们前往月星，瞬间移动固然便捷，但我们使用飞行魔法也可以到达。比如前往某栋建筑某个房间内，正常情况下开了门也没有问题。但前往遗迹内部的性质却完全变了，我们即没有将它的外墙拆除，也没有挖个通道联通内部。理论上而言，遗迹内部的空间和外部空间是不连通的。除了瞬间移动，没有任何办法能将他们连在一起。”

    媞雅也有些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不符合正常空间‘的因果吧。”

    尘熠道：“是的，我们从不符合正常空间观的空间中取得了不符合正常空间因果的东西。而每当这个东西对外界产生影响，便是对空间本身法则的削弱，换言之，就是对被其锁住的混沌之神的强化。”

    媞雅道：“所以，问题不在于菲力等人用魔法制品攻击了零一，而是这些魔法制品每被使用一次，零一就会变强几分。”

    尘熠道：“正是如此。所谓的封印空间，正是要把那些原本不连续的空间中被瞬间移动连接起来的因果斩断。”

    媞雅深吸一口气：“那我们之前是不是歪打正着了？好在被我带出来的那批魔法制品至今没有被使用，如今将它们放回原处也就可以了。至于联邦政府以前使用的那些，是他们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凿开遗迹获得的，并不算打破正常的空间法则。所以第一批制品包括你的‘诡计‘都是可以使用的。”

    尘熠转口道：“时间穿越和瞬间移动本质上都是对正常时空的破坏，而时间的情况要更复杂一些。理论上，所有的时间穿越引起的改变，都会增强混沌之神的力量。这也是为什么另一条时间线中，来自过去想要探查情报的我刚一出现，零一的实力便大大增强。可想而知，如果过去的我出手的话，那么便造成了既定的因果，即使离开，也已给零一贡献了不少力量。”

    媞雅疑惑道：“但是有一点说不通，探查情报的你来自过去不假。可是在参战的人中，哈克同样来自过去，为什么他的攻击不会增强零一呢？”

    尘熠道：“这就涉及我们之前提过的时间穿越带来的两种结果，一是闭环，二是改变。前者是命运认可的既定事实，后者是会让混沌之神增强的逆天改命。哈克的参战是既定事实，这件事被包裹在一个更大的因果里，因此本身不会造成时间的改变。”

    媞雅问道：“这个所谓的更大因果就是传说中的封印时间吧。”

    尘熠点头道：“没错，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和另一条时间线上的尘熠有些类似。必须收拾所有时间穿越者留下的烂摊子，把他们闭环在一个更大的因果里，这么一来，这些事件便无法使混沌之神变强。而哈克也把完成这一目标最重要的信息提供给了我。”

    二人接着往下看：

    “尘熠，若是你能看到前面的记载，相信也明白该如何行止了吧。你的权能来自于两点，其一，你始终守序服从命运的安排；其二，你既是开始也是结束。接下来的工作困难重重，请允许时间穿越者协会的所有成员：

    扬斯.怀特276.4.13-352.3.8(314.5.5)

    谢尔盖642.11.8-732.6.1（699.10.30）

    温蒂.沃特森1095.12.17-1207.8.2（1186.7.15）

    ……

    哈克.苏斯5328.10.23-15276.7.17(5348.1.8)

    共同向您致敬，尘熠先生。

    或者应该称您为——时间之主。”

    哈克魔法书上的记录至此完结，最后的内容是17个人名。显然，这些人是不同年代掌握时间穿越魔法的强大魔法师，前面是他们的生卒年月，括号中的则是他们掌握时间穿越魔法的具体日子。有了这一讯息，尘熠想要封印时间便有了依据。

    看到最后，媞雅感慨：“按照哈克的说法，那个时间之主居然是你？”

    尘熠也叹了口气：“看起来是的。”

    媞雅怀疑道：“那你和其他掌握时间穿越魔法的人有什么不同？”

    尘熠道：“我猜测是这样的，其他使用时间穿越魔法的人穿越时空所做的一切会改变原本的事情，让时间线出现分裂。而我穿越时间后做的事情不会造成时间线分裂，而是会直接成为既定事实，成为历史的一部分。”

    “阿空加瓜的事情，就是我的权能和混沌之神的权能斗争所产生的。大长老等人直接与我接触，因此他们保留了改变前的记忆。那位丰节长老和他属地的民众直接受到时间线改变的影响更大，所以维持着之后的记忆。也正因如此，与我有关的未来，混沌之神是无法完全预测的。”

    媞雅见尘熠已经了解这么多，那么那件事自然也没有瞒下去的必要了，她将简天邀请他参加时间穿越者聚会的事情告诉了尘熠，并道：“看来，在聚会上这些人都会到场，并且都愿意相信和支持你的工作。”

    尘熠道：“是的，毕竟我们若是无法和混沌之神抗衡，大家都得完蛋。”

    媞雅道：“既然现在真相已经清楚，我大概有些明白你是怎么推测出封印时空的真相的了。”

    原来，凡此种种都是尘熠从数年来各种不合理的事情之中推论而来的。

    首先，受到限制的混沌之神显然是不能直接影响时空中发生的一切的，那么除了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降下零一这具投影，完成对时空的破坏以外还能够如何影响现世中的一切呢？

    答案是通过神秘学。许多强大的魔法师在魔法实力达到一定程度后都会不由自主地开始研究神秘学，试图接触魔法的本源。而随着他们的研究的深入，混沌之神便能影响这些人的心智，让他们替自己做一些事情。

    种种不合理现象的起因，往往都是一位对神秘学有深入研究的强大魔法师。

    这其中最明显的便是原本火界的统治者，荣格.法克特，他的种种行为十分奇怪而且并不符合当时联邦政府的利益。

    而他被混沌之神彻底影响心智的时间，大概是在尘熠和媞雅从月星返回彻底击杀蒂姆之前不久。

    首先，是他通过自身的影响力，指派一位中阶魔导士前往下界杀害尘熠的好友菲力、卡尔和孟德斯。

    之前尘熠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火界非要派一个中阶魔导士来干这事。如果是一个实力更强的魔法师前来，显然会做的更加干净利落。

    然而混沌之神的目的并不是要杀死尘熠的这几位好友，而是要让他觉得后悔和愧疚。

    只有让中阶魔导士和菲力等人进行一场有来有回的战斗，尘熠才会更加认为一切本可以避免，哪怕当时教授这些好朋友一些简单的魔法就行。

    悔恨不已的尘熠在掌握时间穿越魔法后，便很有可能拯救这几位好友的性命。

    而菲力等人的死在这条时间线上是既定事实，如果尘熠擅自改变，他将失去时间之主的权能，那么将再也无人能够制衡混沌之神。

    另一位受到混沌之神影响的，则是阿空加瓜那位发起邪启之变的魔法师——盖格。在夺取荣格的心智之后，混沌之神从他的意识中了解到媞雅中了蒂姆的魔力契约。那么如果能直接杀死媞雅和尘熠，不失为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因此他找到了千年以前研究神秘学的魔法师盖格，让他借助地利，穿越阿空加瓜的传送门在全城布下魔力循环的魔法阵。混沌之神知道，这会极大地削弱媞雅的实力，而尘熠是非救媞雅不可的，因此，蒂姆等人的胜率大大提高。

    事实也的确如此，若非尘熠利用刚领悟到的递归击杀了蒂姆，恐怕他们二人都得死在火界，混沌之神自然高枕无忧。

    在蒂姆失败后，混沌之神又开启了其他布局。他找到三千前奥法帝国的首席大法师考斯特。并利用他的地位和能力倾尽帝国所能，生产了一批极为强大的魔法制品并存放在数个由强大防御魔法保护的封闭遗迹之中。

    只要媞雅利用瞬间移动将其取出，并加以使用。那么混沌之神的投影就会像另一条时间线中那样得到加强。

    之后，他再利用荣格找上艾米莉亚作为幌子，引诱联邦政府挖掘魔法遗迹。混沌之神相信，尘熠和媞雅迟早会注意上这批威力强大且来路不明的魔法制品。

    果不其然，随着调查的深入，尘熠和媞雅盯上了艾米莉亚。混沌之神也借荣格的命令“恰好”让艾米莉亚“被媞雅撞见。

    可是令混沌之神没想到的是，媞雅虽然用瞬间移动魔法取出了这批制品，但出于谨慎起见，并未使用。

    于是，他再以荣格的名义下令，让危机军事委员会策划针对地界的恐怖袭击活动。只要杀伤了平民，尘熠和媞雅无论如何都会启用这批制品以加强平民的自保能力。

    然而再次出乎混沌之神意料的是，危机军事委员会的露娜是个天生的战术家，并且一心为了上界谋划。为了避免同样持有强大魔法制品的尘熠等人以此反击，她巧妙地策划了升华行动。

    等到混沌之神察觉时却为时已晚，他虽以荣格的身份对委员会下了死命令，停止升华行动。然而身处地界的行动组却并未按照命令行事，利奇依旧发表了最后的演讲。这样一来，虽然出于政治角度，尘熠等人不敢再公布魔法制品的存在，但反倒是歪打正着，破坏了混沌之神的计划。

    等到尘熠击败荣格，混沌之神依靠着最后一点神识在战斗的结尾以暴怒咒干扰尘熠，使其将荣格灭口，并烧毁其资料，以免自己的秘密暴露。

    好在尘熠在掌握时间穿越后并未鲁莽行事，他受到金字塔事件的启发，认识到时间穿越者不应该随心所欲地改变既定事实。

    这些年来，所有难解的事件背后都是混沌之神的手笔。他的种种计谋，或为了增强自己的力量，或为了削去尘熠的权能，或为直接将其击杀。至于其他的一切，都是他实现目标的棋子而已。

    与哈克一样，混沌之神也清楚，当尘熠和媞雅在别墅中发现自己的尸体时，因为这个稍弱的尘熠不再执著于创造一个更强大的自己，而是把才智用来思考别的可能性，因此因果朝着新的方向发展。

    两条时间线上的尘熠共同构筑的莫比乌斯环被解开了，时间之主由此诞生，未来的一切都被他那似有若无的权能笼罩，即使是身为高维生物的混沌之神也无法看透。

    “好在被神秘学影响心智的人中没有会使用瞬间移动或是时间穿越的，否则想让他配合工作可是千难万难了。”话说到一半媞雅似乎想起了什么，住了口转而道：“看来我接下来的任务很简单，把这批魔法制品放回原位就行，你呢？”

    尘熠叹了口气：“所谓时间之主这个说法不过是哈克他们抬举我的恶作剧，被命运选中并非毫无代价，其代价就是必须按照它的指示行事。接下来我只能先去参加一万年前的聚会，了解具体情况，然后再逐步取得权能。”

    媞雅道：“那么……祝你好运了，一小时后见，然后我们一起前往时间的尽头。”

    尘熠苦恼道：“就一小时？那我要是在过去耽搁个一年半载呢？”

    媞雅笑道：“那不是刚好？我比你大两岁，等你在过往的时光历练得更成熟一点，我们俩的年龄差也顺带小了。”

    尘熠道：“那这次要不要像上次一样预设个密码以做核对？”

    媞雅道：“没必要了吧，你若是顺利，那么无论怎么穿越都是既定事实。你若是不顺，再过两三个月所有时空都将毁灭。”

    对于回到过去的时间穿越者而言，这一别，可能是永别。

    她捧起他的手：“希望在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小时里，你会变成历史上最了不起的存在。让你将所有对你来说还未发生但对史册来说已发生的事情铭刻成命运的选择。我相信痛苦的过去不会干扰你的判断，神秘的未来会照亮你的前路，然后记得，我永远在现在等你。”

    尘熠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紧紧握住媞雅的手，戒指次第发出光芒，随着光芒越来越盛，已消失的人留给现在一句话：“我走了，一个小时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