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信里有没有提到她的身体状况？”薛立关心地问道。

    “还算是平安，”薛杉杉思索了一下，接着说，“大姐，你派人送一些上好的药材过去，帮助她恢复身体。另外，派一位精通儿科的大夫和几个擅长照顾小孩的嬷嬷过去。”

    “为什么要派个大夫过去啊？是不是孩子有什么状况？”

    “孩子出生的时候体重不足五斤，可能是先天有些弱，需要特别照顾，不然的话，生存可能会有些困难......舒惜为了百姓，可是劳苦功高，虽然那孩子有一半的戎族王室血脉，我也会好好优待他的。”薛杉杉说道。

    李舒惜在怀孕期间，大部分时间都在费尽心思怎样将消息传递出去，甚至还在监狱里待了一段时间，之后又作为人质被四处转移，这才导致孩子发育不良。

    原本李舒惜打算生下孩子后就送出去，但现在看来，这个计划似乎并不太合适。

    现在的婴儿死亡率很高，普通家庭很难有足够的资源去养育这个先天体弱的孩子，而富裕家庭，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没有孩子的人家。

    她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过了几个月，作为母亲的李舒惜是否还会坚持把孩子送出去。

    但至少，她要立场坚定地表达出愿意毫无保留地留下这个体弱的孩子的意愿，让李舒惜不会有丝毫顾虑。

    如果李舒惜坚决要送孩子出去，她派出的人可以完全接管孩子的照顾，同时寻找合适的收养家庭，这样就不会影响到她在事业上的发展。

    如果她改变了主意，她也会顺其自然地答应下来。

    ——

    在家事得以妥善处理后，薛杉杉在第二天便开始逐一接见群臣，处理国家大事了。

    首位前来觐见的是工造司司长张宏。

    他先向薛杉杉详细报告了一年来领地内钢铁冶炼厂的运营状况。

    沙阳府的铁矿产量非常丰富，足以满足整个领地的军事和农业用铁需求，再也不需要从外部购买铁资源了。

    除此之外，工造司的工匠们还与农事司通力协作，致力于研发和制造一些能够提高农业耕种效率的辅助农具。

    当提到研发这个话题时，张宏又专门禀报道：“县主，您在信中提到的蒸汽火车，臣已经让工匠尝试制作了，但是遇到了一些相当大的问题......”

    他解释道，根据薛杉杉的要求，需要在一个容器中持续添加煤炭来烧水。

    然而，由于实验容器体积较小，产生的蒸汽无法推动木棍，甚至还在实验过程中导致容器爆炸。

    沸腾的水和煤炭碎片四处乱飞，这让工匠们心里直发毛，都不敢再用大容器做实验了。

    薛杉杉紧张地询问：“锅炉爆炸了？有没有人受伤？”

    张宏道：“当时有一位工匠不幸被烫伤，我们立刻将他送医了。如今他的伤势已经痊愈，但脸上和脖子上还是留下了明显的疤痕。”

    “不过，幸亏县主您事先提醒我们先用小容器进行试验，而且在爆炸发生时，试验间内的人数不多，否则受伤的人可能会更多。”

    薛杉杉松了一口气：“那要好好补偿那个受伤的工匠。不过，这个研发项目就先放一放吧。”

    她意识到自己之前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短距炮的炮管都因为无法承受长时间高温而导致爆炸，那些炮管可都是用精炼的钢铁制成的，都达不到长期耐高温的标准，更何况这些工匠用的只是普通的铁具呢。

    对了，还有铁轨呢，在现代，修建铁路似乎变得轻而易举，材料也随处可见，以至于她都忽略了这将需要大量的钢铁。

    而以如今的生产力根本达不到她的要求。

    就算她举国之力铺了铁轨，以现在钢铁的强度恐怕也经不起火车这么重的物体不断碾压，可能很快就会变形甚至断裂。

    还有铁路的维护，那也是需要长期投入的。

    比如，如果有人故意使坏，比如在铁轨上放几块尖锐物体或者将铁轨破坏变形，那整辆列车都可能会翻车。

    之前她只顾着想快把东西研发出来，没有进行深入思考。

    现在想来，要打造铁路运输线路可真是太难了。

    在钢铁冶炼技术取得重大突破之前，可能都需要暂时停止蒸汽火车的研发了。

    她叹了口气，看来解决粮食运输问题还是得依靠更为实际的方法。好在除了蒸汽火车之外，她还萌生了一个其他的想法。

    “姜德义为什么没有在青阳府呢？“薛杉杉问道。

    工造司与农事司因为研发的事，联系紧密，对于姜德义的行踪张宏还是知道一些的。

    “他之前确实在青阳府，但是由于县主您迟迟还没回来，他便前往沙阳府的达摩城指导农业种植去了。沙阳府的农业基础相对较弱，他不太放心，还是想要亲自过去看看。”

    “不过，总长在前两天就已经派人去送信了，我估计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吧。“

    果然，姜德义并没有让薛杉杉等得太久。第二天晚上，他就赶回了青阳府。

    第三天一早，他就主动过来觐见薛杉杉了。

    一见面，姜德义就道歉说，他错估了时间，没能亲自去迎接薛杉杉回城。

    薛杉杉哪里会责怪他，反而还关心地询问了姜德义几句。在互相问候了一番之后，薛杉杉才询问姜德义关于沙阳府的农事调研进展如何。

    姜德义没有让薛杉杉失望。

    去年，他的农事司招募了大量调查员，其中一半的人手都投入到了这项工作当中。

    首先，关于薛杉杉之前提到的种植甜菜的区域，他已经基本划分出来了。

    以王庭为参考点，北部三百里以内的地区，气候条件都能适宜甜菜的生长。

    但是，和南边的青阳府等地相比，沙阳府的种植时间需要提前一些，这样才能保证甜菜得到充足的生长时间。

    在农作物种植方面，这个区域的一部分土地只要靠近水源，便非常适合种植春小麦。

    然而，在那条线以北的地区，由于各种条件限制，种植粮食的选择相对有限，主要只能选择对土壤要求较低、生长周期较短的糜子和土豆作为种植对象。

    糜子是沙阳府原有的农作物之一，而且在该地区已有大量野生品种。

    沙族人在种植时，方式相当随意，几乎与野生状态相差无几。

    然而，即使认真种植，糜子的亩产量相较于小麦仍然会有很大的差距。

    薛杉杉了解这些信息后，心中有了大致的计划。

    她要来地图，让姜德义在地图上特别是沙阳府的西部，勾画出了最适合种植作物的区域。

    由于沙阳府西部的气候特点，农作物每年仅能种植一季。

    不过，这正好为军事训练提供了充足的时间。

    如果运用工造部新开发的辅助农具来提高农业生产效率，并充分利用铁犁、畜力等资源，拓展耕地面积，那么边疆士兵应该能够收获大量的粮食。

    在与鹰国交战时，从沙阳府西部调运粮食，可以大幅缩短补给线的长度。

    此外，边疆士兵的日常粮食需求，可以在沙阳府进行征集，相较于从江州城等地运送，将更加便捷。

    所以，她在发展畜牧业的同时，也要把沙阳府的农业发展起来。

    薛杉杉在心中思量一番，觉得是时候让沙阳府各部落首领承担更多责任了。

    她要的是既能收税，又会推动农牧业发展的管理者。

    如果做不到这一点，薛杉杉换人时绝不会手下留情。

    因为沙阳府的天气原因，解冻和种植的时间都比南方晚一些。

    薛杉杉就趁机利用这个时间差，让沙阳府大部分部落的首领们去木希尔县参观学习。

    同时，她还安排他们参加农事司举办的耕种技巧培训，提高各部落的生产力。

    青阳县主的命令通过快马飞奔送到了沙阳府的各个部落。

    众多部落首领心里都犯起了嘀咕，琢磨着青阳县主突然把他们召集过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青阳县主的威严在那儿摆着呢，她还定了最后的抵达期限，所以大伙儿都不敢马虎，心里七上八下地，从各个方向赶到了木希尔县。

    当这些首领到达木希尔县时，几乎都注意到木希尔县旁边有一大片已经被开垦的土地，上面还有不少人在忙碌着。

    在沙阳府，大部分部落以前都是靠放牧为生，采摘和打猎只是额外的收入来源。

    可是，谁也没想到，现在的木希尔县竟然开始学习中原人的农耕方式，还种了一大片地出来。

    仔细想想，现在的木希尔县首领哈达西，他的哥哥木希尔可是帮助县主统一草原的大功臣。

    想当年，他们的部落可是所有部落中战功最为显赫的，由于木希尔的军事才能非常出色，县主就把他提拔到了军队中，让他担任二营的营长。

    木希尔县首领的位置就传给了他的弟弟哈达西，他们的部落也从贫瘠的地方搬到了水草丰美的地方。

    而且，部落的名称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随着首领的名字变化，而是仍然沿用了木希尔县这个名字。

    木希尔一家如此备受县主青睐，这无疑激发了他们更加努力地向县主表达敬意的决心。

    当各部落首领进城后，发现木希尔县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戒备森严，于是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很多人对县主宠爱的一家人——木希尔一家心生嫉妒，私下更是议论纷纷。

    尤其是对哈达西为了迎合青阳县主的喜好而改变部落传统，大家都表示不屑。

    然而，作为东道主的哈达西首领对待来访的首领们却十分热情，用丰盛的酒菜款待他们。

    尽管有些人心里酸溜溜的，但也不得不承认，哈达西这个年轻人做事很地道，招待他们的的牛羊肉都非常肥嫩可口。

    不过，大家对县主此次的意图越发感到好奇，忍不住询问哈达西。

    哈达西却告诉大家，只需耐心等待，等到所有人到齐后，县主的使臣自然会向大家透露。

    果然，没过多久，在约定的日期当天，县主的使臣就将大家召集到了一间宽敞的石屋中，准备宣布重要的事情。

    这位县主的使者年纪大约在四十岁左右，皮肤晒得黝黑，手上布满了粗糙的茧子。

    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大官员，反而更像是一个辛勤劳作的老农。

    当然，这只是外表的印象，他的穿着和气质却与普通的老农截然不同。

    哈达西，作为热情好客的东道主，尽职尽责地向大家介绍了这位尊贵的客人的身份。

    他充满敬意道：“这位尊贵的大人是农事司的司长，姜德义姜大人，他是女皇最器重和信任的臣子。他特意从遥远的青阳府而来，是带着女皇的使命和期望。他将给我们授课，教导我们新的知识，还会分派任务给大家。请大家一定要虚心接受姜大人的教导和指挥。”

    接着，哈达西又用不太标准的中原话对姜德义道：“姜大人，下面就交给您了。”他满眼的期待和尊重，眼神里都快要冒出星星了，更是让众人鄙夷。

    姜德义看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客气道：“谢谢哈达西首领，你也去坐会儿吧。”

    其他的首领们看着这一幕，心里暗自骂道：这家伙，拍女皇的马屁比谁都快，不仅学着中原人种地，还学会了中原话！

    他们明白，哈达西这么做是为了讨好姜德义，也是为了讨好女皇。

    他们虽然心里不爽，但也不得不承认，哈达西这招确实厉害，有的人心里懊悔，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早点想到这一招呢。

    姜德义在讲台上，身边跟着一位翻译，开始准备向台下的众多首领们授课。

    他并没有直接进入主题，而是先和大家打了声招呼，邀请他们一起去做一件事——去参观木希尔县里的牛羊圈。

    “各位，我们现在要去看看木希尔县的牛羊。”姜德义微笑着说道。

    一听这话，大家先是一愣，然后纷纷跟上了姜德义的脚步。

    他们来到了牛羊圈，开始围着牧场走了一圈。

    一开始，他们并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然而，当他们开始仔细观察后，发现了一个让他们惊讶的事实——不仅是哈达西这个首领家的牛羊，就连普通百姓家里的牛羊也都格外的肥壮。

    这些牛羊看起来并不是那种肥得离谱的样子，反而像是完全没有经历过冬天一样！

    他们都知道，冬天对人和动物来说都是最难熬的时节，因为食物短缺，人和动物都会饿得瘦骨嶙峋。

    所以，春天时放出去的牛羊马匹，都会比秋天收回来时瘦很多。

    不过，木希尔县的牲畜却完全看不到这种瘦弱的情况。

    那里的牛羊，一个个都是肥壮得就像刚进入秋天一样。

    如果说哈达西家的牛羊之所以这样肥壮是因为他身为首领，拥有充足的草料，那怎么连普通百姓家的牛羊也同样是如此健壮呢？

    这真是让人惊讶又疑惑，木希尔县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他们有什么特别的喂养方法吗？还是他们的牲畜有特别的适应能力？

    见到众人的兴趣被激发，姜德义重新召集大家回到了那间宽敞的大石屋，继续他的讲课。

    “我猜大家都已经注意到了，木希尔县的牲畜有些不同，更肥壮也更健康，有没有人好奇，哈达西首领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呢？”他问道。

    各位首领都纷纷点头，对这个问题感到非常好奇和有兴趣。作为牧民，他们自然想要了解这其中的秘密。

    他们过去曾把一半的财产上交给青阳县主，现在剩下的财产他们可以合法拥有。因此，他们自然希望能够更好地喂养手中的牲畜们，毕竟谁会嫌弃自己的财富多呢？

    “哈达西首领，你来给大家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吧！”姜德义笑道。

    哈达西站起身来，满脸笑容地回答：“其实啊，我们部落的牲畜都是喂去年种的甜菜长大的。甜菜这东西不仅能让牲畜的肉变得更鲜美，还能让它们在冬天保持强壮。因为吃了甜菜，牲畜不容易掉肉，所以就算冬天再冷，它们也不容易冻死。而且，吃了甜菜的牛羊马匹，母体更健康，生出来的小崽子也更容易活下去。”

    众首领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外面开垦的那么多土地，种的就是甜菜啊。

    以前，大家还对哈达西兄弟巴结县主的行为嗤之以鼻，可是现在却只觉得是自己不够聪明，竟然不知道种地有这么大的好处。

    各位首领纷纷向哈达西兄弟讨要甜菜种子，希望能够带回自己家中种植。更有一些聪明的，还向哈达西请教起了种植甜菜的要诀。

    “各位，不要着急，请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去。你们想要知道的，正是女皇陛下召集你们前来的原因。我们所在的数个县份仅作为试验田，而现在，女皇陛下计划将甜菜的种植推广至整个沙阳府。”

    哈达西赶紧让他们安心。

    姜德义也站出来，道：“我们这些农事司的官员，也是县主派遣来此，目的就是为了将甜菜这种优质农产品推广至整个沙阳府。此外，适合种植的地区还将引入小麦和土豆。如此一来，大家想要品尝面食和土豆，便无需再花费重金购买中原地区的了。”

    他讲述着种植能带来的各种好处：“种植不仅能为牲畜提供更优质的饲料，还能让我们的牧民在寒冷的冬季有更多类型的粮食选择，从而增强我们应对自然灾害的能力。”

    “若是你们对中原的粮食不感兴趣，完全可以把这些粮食卖给官府，然后换取你们喜欢的商品，例如盐、糖、布匹等等，县主将会为大家提供农具和种子，我们这些农事司的官员，也正是前来向大家传授种植技巧的。”

    听了他的话，各首领心中暗自欣喜。

    他们未曾预料到竟然能有如此美事，女皇竟然把所有环节都考虑得如此周全，那他们岂不是只需坐等丰收的果实。

    他们纷纷露出了愉悦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满载而归的场景。

    然而，姜德义却严肃地提醒：“中原各地的县官在农业产出方面都有相应的考核标准，你们也不例外。各个部落每年都要承担具体的任务，根据部落的人口数量和土地的肥沃程度，必须达到既定的甜菜生产量。而对于那些有条件种植粮食的部落，还需要按照规定向官府出售一定量的粮食。这并非是征税，而是一项征购任务。”

    他特意强调：“这两项任务的完成度都将直接影响部落首领们的考核成绩。若成绩不佳，一年不达标就会沦为见习首领，连续两年不达标，那首领之位就将易主。反之，表现优秀的首领将有幸获得晋升，成为更高层次的管理者，如郡城的管理者等职位。”

    尽管如今部落首领的权力已不如往日那般威风，但他们依然拥有一定的权力，没有人愿意被罢免。

    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众首领在聆听姜德义讲解种植要领时都分外专注，即使语言存在障碍，他们也会积极地询问自己不理解的地方。

    姜德义不仅向他们分享了如何照料各种作物的技巧，还指导了他们如何进行土地的合理规划，以及如何妥善安排农事活动和放牧的时间。

    现阶段，沙阳府的地域宽广，人口分布稀疏，每个部落所分配到的土地面积都相当庞大，显然不可能将全部土地都用于耕种。

    因此，如何合理规划并利用好土地资源，对于部落的繁荣和发展来说就显得尤为关键。

    姜德义曾深入观察过沙阳府的土壤状况，发现适宜耕种的地方，其肥力普遍低于中原地区。

    这就要求他们采取休耕轮耕的方式，每种植两三年后，就改种牧草以帮助土地恢复肥力。

    好在，在这方面的农事和土地管理上，每个部落都会有专门的农事司官员亲自前往指导。